今天去上班,在雾霾侵袭的季节每个人都风尘仆仆,太阳照旧是不肯打照面,真是个叫人皱眉的天气。一路上心情都很压抑,突然记起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想着想着不禁就笑了。
那是在香山的最后一个下午,外教沙龙结束后我们班里所有孩子都聚在操场上拍照留念,他突然走到我旁边:“老师,我有句话想送给你”,然后在我耳边悄悄说:“你不知道你有多么漂亮!”
当时我很吃惊地瞧着他,他倒是丝毫不害羞,只像平时那样微笑着点头,诚恳又认真。至今偶尔想起来心里都是甜甜的,放眼去瞧这个蕴藉有余、柔情不足的城市也多了几分欢喜。
于是,阴郁的日子也明媚起来,跟这孩子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我脑海里。
他叫孟西,94年,今年大二。
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叫我想想,那是今年八月5号的下午。午后的阳光穿过半透明隔板泻在他脸前的桌面上,灼烧着我的指尖,他的双眼熠熠生辉。八月的北京正是炎热难当,树叶全都打了卷儿,窗外柏油路上的人行色匆匆一秒钟都不能多呆,大蒸笼从天而降叫整个世界焦焦躁躁,而开了冷气的办公室舒适又安静简直是个天堂。
可是,见到孟西那一刻我还是紧张起来,因为以前见到的孩子都是温顺又规矩活似小绵羊。而他一脸胡茬,满头黄色短发还带着一身烟味,看着比实际年龄大很多。
他跟我说,他叫孟西。
当时我就犯怵:这男生看起来叛逆,感觉是个不好伺候的主。身为美术生,他想大学毕业后去国外深造。如今还没到选校阶段,更紧要的是先把英语基础打好——众所周知,雅思可不是个容易跨过的山。
身为他的助教老师,在本次香山集训中我要全天候辅导、督促他完成各项学习任务。万一hold不住可怎么办?
接触:为他欢喜为他忧
他英语底子很薄,几乎就是零基础。第一步是积累单词,从专门的雅思词根词汇下手,我与班主任商量给他换成简单的四级词汇,最后干脆换成高中词汇,可情况都差不多——很多不认识。
同样的结果是什么?去雅思小班,第一天老师就发现他跟不上进度,听不懂,学不下去。他整个人压力大也特别沮丧,问我有没有别的办法。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容易的事?
没有捷径,不管上什么课程,背单词、练口语这些步骤都没法省。基于孟西的实际情况,布置任务比其他同学稍微简单;另外,要他背词汇,从高中背起。
词汇只是第一步,他更明显的表现是口语。起初外教课基本听不懂,点名发言他就与老师大眼瞪小眼。从第一天我就带着他说,要他开口。看教材讲解生词、纠正读音、固定搭配和语法,然后叫他模仿造句子,举一反三把实际生活场景用进去,后来辅导他背口语书上的段子,差不多一两天就开始主动表达,孟西有点通窍的感觉。
一周之后,虽然语法措辞不标准,但孟西在外教课上已经能说话了。
成长:他绽放出全部光辉
在雅思暑假全日制住宿班,20天全封闭学习,我要监督学生早晚自习,期间辅导大家完成听说读写四门布置的作业,陪伴学生集训全过程。下了第一天晚自习,洗漱完我去对面宿舍看大家适不适应,结果发现都在写作业,此后每天自习后再去辅导学生到深夜。
孟西整个人变了。也或许是我之前不够了解他,如今更多的优点展现出来,给我的是惊喜,惊喜——不尽的惊喜。
英语进步之后他就自信了,积极性伴随压力一起涌上来,因为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艺术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只有语言使劲拉后腿。所以他清楚形势,对自己抱的希望越大就越刻苦,为了提升他也着急在找适合自己的路子。
即便有进步,可底子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厚得起来,面对井喷式的生单词与长难句他很有压力。
香山集训第二周一个夜里,我跟学生练口语,孟西不见了,找了一圈发现他在学校的操场抽烟。山脚下简直是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回去教室的路上听他发泄。我明白他的感受,当时连鼓励也不敢说,只能宽解急不来,学语言肯定有个过程,你还有两年时间来奋斗还不晚。
这期间,班里仅仅九个学生,我与各位授课老师就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因为学生学英语的愿望很恳切,而我们想帮每个人都取得好结果。早上八点到教室,发现学生在自习。有回七点多,距早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教室里居然还是齐全。这其中,孟西更是叫我想不到——他从不睡懒觉,每天六点多开工。甚至是有个周日去教室看了一眼,他和班长在认真写作业。
每天夜里十点半大爷要锁门才把大家赶回去,我们从教学楼走回宿舍大约要十分钟。这会儿能做什么?督导别人有时顾不上他,趁着那段时间,他拿着纸条立在我身旁边走边背口语。
孟西的英语进步很大,起初雅思是2分水平,10天后期中模考已经是4.5分,已经达成了对自己定下的目标,他很开心,因为别人不知道为了这4.5分他做过什么,全是自己努力争取的,当然以后路还很长。
孟西的成长很明显,不仅在学习也在生活。
集训结束了三分之二,我跟孟西的故事还在继续。水土不服,再加上天天抽烟,整夜不关空调,集训的最后一周,孟西病得站都站不稳。我送他去打点滴并陪在他身边,聊了许多,聊他的家庭、过去、抱负以及他的烟史。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放下伪装,也最容易把话听进心里。此后,我们的关系更融洽。
爬香山,这是20天集训里唯一一次集体外出活动。
七点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天气很热,一路上树苗不高没什么阴凉,其中俩女生有点叫苦,结果大家互相鼓励帮助才爬上去。一直知道孟西是个好男生,但这回活动叫我重新认识了他的善良、贴心与男子汉气质。有女生掉队,他不方便牵手就拿出一把伞,一人一头将她牵上去。另外,他居然穿了拖鞋去爬山,有个女生则是穿了不合脚的板鞋,下山时脚上已经破了皮。孟西见她脱下来提在手上就把自己的鞋递过去,光着脚板走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上玩笑要做苦行僧。整班学生的心贴得更紧。
结束:为梦而战想多努力就多努力
孟西后来跟我说,20天相处下来感受了以前二十年里都没有的真诚。
香山集训封闭的学习生活很简单,大家目标一致,特别一致,这个共同目标就是——把英语学好。班里学生的底子不是特别好,压力都大,因此大家生活上互相照顾,学习上互相鼓励、促进。
一个人或许走得更快,一个团队可以走得更远。
这种时光过得很快,快到谁都不想结束。当天是学生上课的最后一天,结课了就说合个影吧。
班里感情一直很好,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最大是90后,最小是00后,纵使差别十年,但这么多天的互相了解、照顾体贴已经培养出很深的感情,因此心情都很压抑。
至今我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当时香山正是雨过天晴,碧空如洗,穹顶明亮,就像美丽的蓝旗。逃开常年被雾霾笼罩的北京城,原来还有如此干净的空气呼吸,如此安宁的环境学习,每人心中都生出一股子恋恋不舍,更舍不得的是一个战壕苦熬多日的战友。
合影时,大家都动了感情。相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孟西立在我身后,我听得见他的心跳,听得见全部孩子的心跳。
29号有车把师生一起送回百利天下,可孟西提前要走。差不多时我去他宿舍,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他说不敢见老师,怕自己会哭,这么帅的大男生掉眼泪多不好意思。
这大约就是不辞而别吧,故事到这就告一段落。
孟西不想回去,他想继续在这专心为梦想而努力。虽然每天很累很难,但生活无比简单,就是——学英语,心无旁骛只要学英语,而且想多努力就多努力,甚至以前从没这么专心过。
因为年纪不大,不是特别成熟,英语底子又薄,所以家人对他的留学梦很支持但稍微抱有疑虑,担心他坚持不下去。但他拼劲蛮大,就要证明自己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