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日本《中文导报》报道,日本目前有146万户单亲家庭,其中母子家庭123.8万户,父子家庭22.3万户。旅日华人单亲家庭也在这个总数之中。日本对于单亲家庭有各种补助,日本正处于少子化时代,而周围对于单亲家庭的目光也很宽容,在日本独自抚养小孩,日子也蛮可以过得滋润。但本来双亲承担的变为单亲承担,当然会遭遇经济、精神上的磨砺。中文导报记者走近几个单亲家庭,了解他们如何一路走来。
低保让娘俩过得挺好
15年前嫁到日本岛根县的冬丽(42岁),离开家乡吉林是为了躲避繁杂的人际关系。当时刚刚和男朋友分手,和父亲、继母的关系也不好,只想远走高飞,去一个陌生城市。那时候家境普通的冬丽,能嫁到日本,也算是出洋。在一次日本男人去中国找媳妇之旅中,冬丽羞涩地坐在了酒店里的会场。那时她丝毫不懂日语,只凭清秀和文静获得了一个岛根县男人的好感。通过介绍人给翻译,来往数次信件,半年之后,冬丽就来到了岛根县。一望无际的农田让冬丽震惊了,她没有想到日本原来还有这样的农村。电视上豪华的日本镜头让她以为日本处处是大都市。
对于冬丽来说,仅仅是农村环境倒也算了,爱看书看电影的冬丽自诩文艺女青年,就当来到了山青水秀的世外桃源,要开始男耕女织的田园日子。家里还有婆婆,但对冬丽都挺客气。
2000年,冬丽生下了男孩小达。从这里开始,发生了婆媳矛盾,并且日益升级。尽管起因不过是给小孩吃了什么或者不该给小孩吃什么之类的琐事,但日积月累,日子苦闷。小达5岁时,冬丽感到已经无法忍耐岛根的生活了。家庭生活沉闷,附近没有电影院,冬丽向往东京,总觉得到了东京一切都会好的。她与丈夫商量,但一辈子务农的丈夫觉得抛下土地老宅和老娘,远走高飞去东京那样的大城市,根本不敢想象。于是冬丽第一次自己闯东京,住在嫁到东京的老乡姐妹家里,仅仅是3天,就大开了眼界。回岛根与丈夫交涉,坚决地带着孩子到东京租房子了。
当时冬丽带来的是丈夫给的100万日元,在办理租房手续时,还让丈夫做了保证人。钱快用完时,冬丽也想过找工作,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无奈中她通过区役所教日语的老太太,听说了生活保护这一办法。在区役所福址课,瘦弱的冬丽领着即将上小学的小达,一脸无助无辜。冬丽为自己和小达争取到了低保,一个月 18万日元,房子申请到都营住宅,免房租。医疗免费,不用交任何税金,这生活费对于母子二人的生活足够了,但要回个国什么的还有些紧,这时候冬丽会让小达的爹帮忙,给个20万、30万的给母子回国探亲。作为回报,也让前夫在农闲期来东京小住两天,享受一下3人出游的幸福。
对于单亲生活,冬丽说很平静很好,但回国时没敢告诉亲友,怕人家笑话。幸亏是在日本,而且是在周围人不管闲事的东京,冬丽这些年享受着低保,感到日本政府对母子家庭真不错。
市营住宅的苦恼
陈晖子(38岁)留学后就职,工作几年后结婚,走的是与大多数留学生一样的路,晖子嫁的是职场的上司。丈夫级别不高,当时是主任,30出头,在厂家搞技术出身,厚道沉默,作为婚姻对象算很靠得住。婚后贷款买了一户建二层小楼,但是婚后晖子发现越来越无法相处了。晖子招待留学时期的朋友来家,丈夫板着脸,说不了几句话就上楼。女儿小琴出世后,日本丈夫发挥了大男子家风,基本不帮忙。婚姻持续了4年,晖子成为单身母亲。当时她已经归化,也不必担心签证问题,立即就去申请市营住宅,并且很好运地抽到了。
按规定,丈夫每个月要给小孩抚养费,但由于离婚是晖子提出的,内心总觉有些歉意,所以看到进账则好,看不到,也不去催。自己在工厂做事务员,工资也足够养活两个人。现在女儿已经小学4年级,晖子说已经不想结婚了,但是如果有合适的男友,愿意一起去吃饭交往,但对于再走入婚姻感到麻烦,因为已经习惯了自己带孩子的自由生活,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虽然这份自由的代价是经济生活只能维持最普通的生活,此外,她也向记者讲述了单亲家庭的不便。首先为了考虑房租问题,房子肯定得是市营住宅,现在一个月的租金只要2万多。这也是俗称的团地。
团地里的人际关系比普通公寓里的复杂。晖子和小琴住的团地,很多老人居住,即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的,从好处说这是人际关系密切的地域社会,从坏处说就是爱管闲事的大爷大妈特别多。周日早上打扫公共场所,如果想偷个懒睡个懒觉,那大妈肯定要敲门给你敲起来才算完。如果某一天晚上和同事开个送别会喝酒了回去晚了点,第二天早上出门时,就有大妈问:昨天回来很晚啊,干啥去了啊。
经济压力也是今后的一个难题,现在小学还不用花什么钱,每月除了工资外,还能领取到3万左右的母子家庭补助。晖子一直将这份补助另外开了一个户口存进去,是希望将来给小琴上学或去私塾之用。
另一项不便是节假日时,总是母女二人出门,刚离婚时,前夫还常惦记着孩子,星期天将孩子接出去玩,更有一次3人一起去河边烧烤,当天回家后,小琴非常兴奋,要求爸爸也来看看自己团地里的新家。小孩的愿望终于没有实现。后来前夫有了同居女友,渐渐和小琴的联系也少了,养育费更是已经两年多不提,只在小琴生日时汇进来一万日元说给买蛋糕。
尽管有不便和无奈,但晖子说不后悔离婚,因为她相信单亲家庭也比父母吵架的家庭好。由于自己要上班,小琴小学从一年级到三年级都去了学童保育,从去年 4月份小琴4年级起,不再去学童保育,而是自己回家。比起其他家里有专业主妇妈妈温柔等候的孩子,小琴显得孤单,但晖子认为凡事有利弊,小琴小小年纪就知道回家要把早上妈妈晾晒的衣服收进来叠好,知道自己做完功课才能看电视,成绩好,去参加“授业参观日”,晖子总是听到老师对小琴的夸奖。
又当爹又当娘的男人
老王(49岁)从东北来,自己是残留孤儿二世。80年代来日本后,在市役所学了日语,自己打工挣钱后又学了开车,工作是卡车司机。在老家乡里的好意安排下,回东北认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小青。当时小青才19岁,老王已经32了。双方合意,老王回来办手续,迎娶了漂亮妻子。老王自己是个风趣幽默的人,所以虽说是回东北娶媳妇,但绝不是仅仅靠着能来日本这样的诱惑,而是真正和睦地过起了日子,并且生了一个儿子。
女孩小青来日本后也学会了日语,然后在超市和工厂打工,老王为了能够和家人相聚,辞去了卡车司机的工作,也进了工厂流水线的工作,虽说并非富贵,但老王感到这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别无所求。小青刚来时觉得什么都新鲜,能坐着老王开的中古车一家人出去兜个风逛个街都感到由衷幸福,这种好日子持续了6年。小青渐渐发现老王虽然幽默,但毫无多挣钱的心思,整天拿着工厂开的20来万工资已经乐不可支,而小青已经从这些年来结交的姐妹们那里学会了各种名牌包包的叫法,也熟识了它们的价格,只是还没法买而已。看看好不容易贷款买的2室一厅公寓房,这房贷一还,生活费所剩无几。小青揽镜自照,决心不能浪费了青春和漂亮这天然资源。
很容易地,小青开始陪酒了。其实刚开始小青并无二心,只想多挣钱,她也知道老王人好,所以只想着老王人好钱少没关系,也不逼他了,但是名牌包包和娃的钢琴费游泳费都是必须的,那就自己挣。夜店工作到凌晨,回家了小青入睡,清晨自然起不来,渐渐地儿子上保育园没人送了,家里乱七八糟了,小青名牌包包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整套了,连休日还要跟店里认识的社长们去打打高尔夫。
老王在关键时候不含糊,毅然决然将小青赶了出去。从此又当爹又当娘,下班接孩子,幸好刚从国内来日本时曾经独自生活过一段,洗衣做饭家务都能做。如今儿子已经成长到高中,正在准备考大学,还懂事地宣布,读大学要去借奖学金,绝不让老王再花钱。老王告诉记者,幸好是个男孩,如果是女孩,可能在成长过程中,有很多地方需要妈妈的照顾,但男孩适合于摔打,跟着爸爸竟然也成长得个头过了一米八,从高中起就在便当店打工,清晨别家孩子在睡懒觉时,男孩就去打工了。高中时候起的零花钱手机钱从来没问老王要过。儿子是老王的欣慰和骄傲。
除了上面这3个家庭,也有华人单亲家长发来邮件等介绍了现状:
“母子家庭,每月到手17万,房租6万,学童保育7千。房租比起市营住宅贵,但房东常帮我接孩子,所以不舍得搬走。”(27岁 契约社员)
“我自己努力考了护士资格,现在工作虽然辛苦,但收入稳定,孩子学会做各种家务。而且医院里不少护士都是单亲呢,所以周围大家都很理解。感觉自己自尊独立。”(37岁 护士)
“离婚后我把孩子送回上海让外婆照顾,我在日本工作,给上海汇钱。我实在没有勇气自己又上班又带小孩。每次看到可爱童装都要买,觉得挺对不起孩子的。”(33岁 会社员)
“我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还好日本对于私生子挺宽容的,我生下他是因为希望要这个亲人,并且我自己已经过了35岁了。我在夜店工作,客人都不知道我有小孩。我雇了一个保姆照顾他。无论如何我会尽量给他好的条件。”(38岁,夜店工作)
“先说不好处,比起完整的家庭,单亲家庭总归是有缺陷的家庭,母亲没有固定职业的人家就更不要说了,即使有职业,物质条件也不一样,心理负担和压力也不一样。我最怕的就是孩子生病,因为担心没车、没帮手,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这几年,孩子也生病,万幸的是孩子体质还好,基本没有大病,偶尔一两次叫救护车,但都基本有惊无险,没有大碍。说到看病,好多地方都有单亲家庭补贴,像我所在的城市,除了单亲家庭补助,还有医疗费补助,可以领取一张特别医疗卡,直到孩子18周岁,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每次看病住院自己只需付200日元。但像我家,极少去医院,而且当年收达到一定水准后,别说医疗,就是普通的单亲补助都没了,我家已经好几年没拿到过补助。但在前几年能拿到时还是觉得很大一种支持。”(45岁,会社干部)
在日本,一对夫妻离婚,孩子大抵跟着母亲,而父亲很少能按月支付生活费直到成人,对此社会问题,日本各级政府都会想办法支援单亲家庭的基本生活。有供单亲学电脑的教室,介绍工作等。还有一些团体叫做家庭支援中心,帮接管孩子,这些都是一个成熟社会所能起到的作用。